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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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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給詹夫人蓋上,“你也迷瞪一會吧,我看你沒喝多少。”詹夫人閉著眼道。

“媳婦沒敢多喝,怕喝多了胃裏不舒服。”沈綰貞把氈毯子往下又拉了拉,給詹夫人蓋住腿。

詹夫人就不說話了,不大工夫,發出輕微的鼾聲。

沈綰貞自己也靠著想心事,怎麽才能救吳玉蓮?舅母發狠,一般人的話是聽不進去的,婆母在娘家有幾分面子,沈綰貞看眼熟睡的婆母,搖搖頭,說了,婆母只會怪她多管閑事,婆母不管,嫡母吳氏更不會管這等事,況嫡母最恨不安分庶女。

突然,綰貞想起上次無意中撞見吳玉蓮投懷送抱,平遠候趙章的眼神,似乎憐香惜玉,靈光一閃,或許平遠候能救她,沈綰貞眼睛一亮,身子坐直。

片刻,就又懶懶地朝後靠去,雖想到法子,可怎麽能讓平遠候知道,吳玉蓮命在旦夕能否換來平遠候垂憐,這些都不能確定。

不管怎樣,她總要一試,不能眼瞅著吳玉蓮送命,舅母如今連皇商顧家都不讓她嫁過去,定要取她性命,

忽然,一念頭,或許安陽王能幫上忙,可無事平白找安陽王,會不會讓他多想,沈綰貞相信只要安陽王肯,就能幫上這個忙,論輩分,平遠候是安陽王皇叔,若他從旁說話,平遠候納吳玉蓮為姬妾,不是不可能,左不過平遠候多一個姬妾少一個也無妨,平遠候常年在西北,性情豪放,即便知道事情真相,也不會介意吳玉蓮婦德小瑕疵,對,就是這個主意,想辦法讓平遠候把吳玉蓮帶去西北,又一轉念,可見安陽王總得有個說辭。

沈綰貞想起那張銀票,有了,自己不是要還他銀票,正好是個借口。

轎子一晃悠,落地,沈綰貞掀起轎簾子,便看見伯府門前的一串大紅燈籠,提早就點亮,天道不算太晚,蒙蒙微黑,這時,詹夫人也醒了,迷迷糊糊地道:“這麽快就到了。”

“母親睡實了,那是快。”沈綰貞說著,先邁步下轎。

那廂詹少庭已下馬,趕到轎子跟前,把詹夫人攙扶著下來,換成伯府粗壯婆子擡著的二人小轎,沈綰貞也沒理詹少庭,自己也上了另一乘軟轎。

丫鬟婆子簇擁著詹夫人小轎直接回上房,夫妻二人坐的軟轎一前一後停在二房地界。

繡菊和巧珊扶著沈綰貞一下小轎,她朝後一瞥,看後面又跟著停下一乘軟轎,鳳兒悄聲道:“二爺在後面,少夫人是不是等等二爺?”

說話功夫,詹少庭往這邊走,沈綰貞不好躲了,放慢腳步,等詹少庭趕上來,夫妻相隔一步遠,詹少庭眼光斜溜,看沈綰貞不親近,心裏不舒服,冷聲道:“過來,靠近點,我同你有話說。”

沈綰貞朝前走,漠然不理睬他,詹少庭咬牙,心裏暗恨,“想好了嗎?那日圓房?”

沈綰貞仍舊沒搭理他,詹少庭終於忍不住,一把扯過她,“女子三從四德,出嫁從夫,還用我教你嗎?”

沈綰貞甩脫他的手,“男子忠孝節義試問夫君做到了嗎?”

一句話戳到詹少庭痛處,他恨恨地道:“你既嫁給我,就該履行妻子義務。”

“洞房花燭,你為何不行丈夫之責。”沈綰貞反唇相譏,語調輕蔑,對他無一分對夫君的敬重,隨即加快腳步。

詹少庭被她話堵得無話可說,惱羞成怒,上前幾步,扳過她雙肩,咬牙發狠道:“想要我用強嗎?”

沈綰貞使力掙脫,同時冷冷甩過一句,“你就不怕我斷了你子孫根。”

這一句,詹少庭放開手,驚駭得楞在原地,狐疑地瞅著她,這沈氏粗野到了極點,好歹也是五品知州之女,教養竟這樣不堪,說出的話令人難以置信,外表楚楚可憐骨子裏卻野蠻成性,不可理喻。

詹少庭心裏懼怕,嘴上卻不服輸,“量你不敢。”

“有何不敢,大不了玉石俱焚,不過一條命,你若舍得,我便舍得。”沈綰貞唇角揚起。

詹少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狠話卻溫柔聲兒說出,越發令人膽寒。

詹少庭驚疑地望著她,看她不像說著玩的,這女人若變臉,言談舉止都讓他驚駭不已。

這是他詹少庭娶的溫柔賢淑妻嗎?這還是母親口中說的會行事為人,明事理那個賢媳?母親若親耳聽見她說得這番話,定會嚇得暈過去。

這女人看來真是招惹不得,詹少庭一臉煩惱,轉身加快腳步,匆匆去了。

沈綰貞看他背影,像是要逃開自己,無聲笑了。

繡菊等離得遠,看主子夫妻敘話,就放慢腳步,不敢聽,這時,看二爺匆匆走了,才趕上來,“二爺怎麽走了,生氣了?”

沈綰貞憋不住想笑,掩飾地用帕子點點唇角,“沒有,二爺內急,先回去了。”

繡菊等信以為真。

花墻月亮門旁躲著一個丫鬟,瞄著沈綰貞這廂,看詹少庭匆匆往內院來,就趕回去告訴英姨娘去了。

兩個粗使小丫頭提水灑掃上房,幹活累了,就坐在矮杌子嘮嗑,“西偏院的那位,這幾日可神氣了,把付媽媽一日喚過去幾遍,指使得腳不沾地。”一個穿銀紅比甲小丫頭順著半卷起的大紅遍地金錦緞棉門簾子朝西面看。

“紅箋姑娘那等要強性子,竟被她拿捏住了,躲在屋裏,不敢露頭,就是玉兒姐姐都瞅著西屋的人不在院子裏,才敢出去井臺上打水,少夫人礙著夫人和二爺的面子,也不敢多說。”另一個穿蔥心綠比甲小丫頭口直,看不慣英姨娘得勢張狂,替紅箋抱不平,也替主母抱屈。

“主子回來了。”穿銀紅比甲的小丫頭看院門外光影晃動,忙站起身,二人出去堂屋門口,分立兩旁,規規矩矩站著。

沈綰貞一回房,寬衣閑坐,看屋裏就錢婆子,擺手讓她近前,附耳說了幾句,錢婆子有點猶豫,“這使得嗎?”

“使得。”

錢婆子去裏間五鬥櫥抽屜裏,找出詹二爺的帖子,揣在懷裏,又用手摸摸,出了堂屋門,巧珊提著一壺滾熱的水朝上房走,問:“媽媽這麽晚去那裏?”

“跟少夫人告假,家去我侄子有點事。”說吧,錢婆子匆匆走了。

巧珊站在那,看著心道,這老婆子神神叨叨的,這早晚才出府。”

趙世幀從外面剛回來,正在寬衣,聽宮人說王府門外有人求見,是詹伯府的,便問:“是個什麽樣人?”

“是個老婆子,拿著詹府二爺的帖子。”宮人道。

趙世幀心想,是詹二爺派來的?上次來自己沒見,舍臉又來作甚?心突地一喜,難道詹少夫人派來的,不好明著說,假借詹二爺之名,不然不會派一個老婆子前來,若是詹二爺該派個小廝來才對,有道理,忙道:“喚她進來。”

錢婆子被一宮人帶進來,錢婆子侍候主子一輩子,大場面也都見過,因此,不慌不忙,有條不紊,進來先跪地行禮,“奴婢是昌邑伯府的,叩見王爺。”

“起來說話。”趙世幀看這老婆子行為舉止,不似畏縮沒見過世面的,倒是像那女子身邊出來的。

“天晚,過來找本王有事?”趙世幀心裏盼著是沈綰貞有求於他,如能見上一面,說幾句話也好。

錢婆子未曾開口,朝左右看了看,趙世幀既明白,手一揮,左右人等就無聲退下。

“說吧。”

“奴婢主子命奴婢來,說王爺上次買宅子給的銀票,想奉還王爺,王爺若肯賞臉可否一見?”

一抹笑意在趙世幀臉上蕩漾,有點不敢置信,那女子把到手的錢要還回來,“這是真的?”

錢婆子看他不信,道:“借夫人個膽子也不敢哄騙王爺。”

趙世幀笑了,心道,說什麽不敢哄騙本王,還有什麽是她不敢的。”

“好,何時何地見面。”

錢婆子沒想到,堂堂尊貴的王爺,竟沒一點架子,這麽痛快的答應,來時路上還想,王爺說不定只索回銀票,不屑一見,忙道:“奴婢主子說,明兒上次見面的地方,王爺知道的。”

寢殿數盞琉璃燈雪亮,趙世幀徒然心裏也亮堂起來,看這老婆子都覺可愛。

翌日,回春江岸,歇伏一冬的人,三三兩兩徐徐漫步,江面已解凍,畫廊游船停泊江岸,飄出清亮悅耳的歌聲,隔著如煙飄渺的紗幔,隱約窺見美人裊娜身影。

趙世幀卻心無旁騖,站在回春江岸一高閣之上,心跳加快,環顧左右,四周靜謐,無有人聲,想,這女子又耍什麽花招,是騙自己空歡喜一場。

他身後帷幔輕輕晃動,趙世幀正好回頭,驚見,帷幔後走出一俊俏書生,身穿玉色淺金竹葉紋錦緞長袍,內著雪青中衣,手執灑金繪《松溪泛月圖》竹絲扇兒,輕搖,清俊灑脫,踱著方步出來。

這書生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斯文中卻帶著幾分俏麗,樓閣上四周帷幔遮擋,光線較弱,趙世幀恍惚看著眼熟。

年輕書生闔扇,上前躬身一揖,“小生參見王爺。”

這一出口,趙世幀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

沈綰貞拿掉頭上書生帽,一頭烏油發飄飄垂下,趙世幀看呆了。

趙世幀做了個請的動作,二人桌前對坐,下人奉茶,退下。

趙世幀滿眼笑意,盯著她問,“聽說夫人是來還本王銀票?”嘴裏說,臉上卻不相信模樣。

沈綰貞從袖子裏摸出那張銀票,瞅了瞅上面數目,真有點心疼,從桌面推過去。

趙世幀目光向下,看向桌子上,卻沒看那張銀票,而是盯著那細嫩修長,春筍尖尖。

“王爺請收回去。”沈綰貞清透聲兒響起,手擡起。

趙世幀目光隨著那只玉手向上,望著她,唇角揚起,促狹道:“是良心發現?”

沈綰貞佯作慚愧,以扇半遮面,低頭,“謝王爺救命之恩。“

她這副半真半假的羞怯模樣,令趙世幀心動,極想摸摸她細白水嫩的臉頰。

“本王不缺銀子使,夫人收著,算我贈送夫人的。”趙世幀心軟成水,只想給她更多,若她高興。

沈綰貞赧然一笑,嬌滴滴地道:“王爺收下,小婦人還有話說。”

趙世幀釋然,心道,我說她不只是還我銀票而來,怎麽看都像是別有預謀,收斂心神,怕又讓她誆了去。

“夫人有話直說。”

沈綰貞微微擡起頭,嫵媚一笑,這一笑,趙世幀又一晃神。

“王爺可否引薦小婦人給平遠候?”

話音一落,趙世幀的臉刷地黑了,心道,我說她今兒這般柔順,與之前判若兩人,以為自己救了她,她心存感激,才柔情款款,看來自己錯想了,她是為別的男人。

冷聲道:“怎麽?夫人對平遠候有好感?”說完這句,他瞪著她,在桌下手不覺捏成拳頭,心提到嗓子眼。

沈綰貞骨碌大眼睛,看他表情僵硬,口氣變冷,眨眨眼,點點頭。

趙世幀只覺腦子裏混沌一片,壓住火,冷冷地道:“你幾時見過平遠候?”

沈綰貞看他表情,有點奇怪,心道,他吃醋,揚起唇角,“吳府。”

趙世幀想起那日遇見趙章,說是去吳府赴宴,一見鐘情,他只覺周圍一片空白,一下子沒了思維,身子冰冷,如墜入冰窖一般,直直坐著。

“王爺。”沈綰貞輕輕小心地喚了句。

趙世幀魂魄才回到身體裏,聲兒像數九寒冰,“你找本王幫你嗎?”

沈綰貞又點點頭,她必須見到平遠候游說他答應娶吳玉蓮。

“私會趙章。”趙世幀還是不敢相信,又問了一句,心底盼著沈綰貞說不。

沈綰貞又點點頭。

趙世幀終於忍不住,蹭地一下站起身,死死地盯著她,目光如刀子一樣。

沈綰貞瞅瞅他,軟軟地喚了聲,“王爺,你嚇壞小婦人了。”

趙世幀看她眼波流動,清透純凈,楚楚可憐,像是真嚇到了,突然渾身沒了力氣,跌坐椅子裏,口幹舌燥,胸口一起一伏。

沈綰貞見狀,歪頭盯著他,突然,‘撲哧’一笑,“王爺,是小婦人的一個表妹為平遠候得了相思病,想送信給他。”

沈綰貞不能說出事情真相,吳玉蓮是未出閣的女子,會有損她名聲,這個說辭或許能感動安陽王和平遠候。

“小婦人的表妹對平遠候一見鐘情,不思茶飯,求王爺幫忙,不然她必死無疑。”

沈綰貞話裏,吳玉蓮必死是真的,但一見鐘情,沈綰貞真不敢說,也許,吳玉蓮對英武的趙章芳心暗許,但只一面感情有多深,還真談不上。

趙世幀只覺心從谷底一下子飛起來,不爭氣地,喉頭發堵,眼眶潮潤。

沈綰貞瞅瞅他的臉,陪著小心問:“王爺是怕民婦一時糊塗,做出有損婦德的事?”

趙世幀神情有點尷尬,沈綰貞調皮笑了,“不過那平遠候文武雙全,卻是不可多得…….。”

趙世幀頃刻又寒了臉,“不可多得令妹可托付終身之人。”

趙世幀臉色又變了過來,沈綰貞看他表情起伏變化,心裏嘆口氣,這是個真性情的男人,可惜,關山重重,不能有非分之想,徒增痛苦。

趙世幀來來回回被她折磨,心起起伏伏,竟脆弱得受了驚嚇,心想,平遠候作為男人確實出色,不能讓她去見,萬一…..,就道:“夫人的事,本王替你辦。”

沈綰貞等的就是這句話,她一個女子輕易不肯去見陌生人,安陽王是個君子,誰知那平遠候是何等人,上次被她撞見,她就覺得平遠候不如安陽王可靠,平遠候雖沒聽說好色,但對女子不是不動心,穩妥起見,趙世幀答應,此事就八成把握。

沈綰貞離座,蹲身福了一福,“如此,小婦人替表妹謝王爺。”

“你表妹的情況夫人詳細說說。”趙世幀做事穩妥,問明白才好行事。

“小婦人的表妹,是吳侍郎的二公子吳景芳之庶妹,閨名,吳玉蓮,人稱二姑娘,王爺只要和平遠候提那日書樓門口撞見的女子,他便知曉。”

安陽王心想,還有這一宗,平遠候大概對那女子也有意,招惹人家,否則,一個大家閨秀,想男人怎麽會想成相思病,想到這,看了對面沈綰貞一眼,心道,她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得這種病。

沈綰貞沒想到安陽王痛快地答應下來,心安了大半,囑咐道: “王爺若辦,盡快,民婦表妹拖不過兩日。”

安陽王疑惑,“病得這麽重?”

沈綰貞點點頭,有些羞愧地道:“讓王爺見笑。”

趙世幀心裏佩服,脫口道:“這世間竟有這樣癡情的女子。”

“民婦表妹就是一個。”沈綰貞信口說來,竟不覺臉紅。

趙世幀想問什麽又覺說不出口,躊躇半天,道:“夫人也是?”

“也是什麽?”沈綰貞細眉一挑,明知故問。

“夫人是會得相思病的人嗎?”

沈綰貞沒想到他問這話,想想搖搖頭,“王爺看民婦是那種人嗎?”

趙世幀心想,卻是不是,我這廂癡想,只怕她都沒往心裏去,又愛又恨,真想把她抓過來,吞吃下肚。

“王爺,事不宜遲,民婦告辭,等王爺好消息。”沈綰貞說吧,起身。

趙世幀心裏盼她多呆一會,哪怕片刻也好,又開不了口,看她略一福,飄然離去,嬌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樓梯口,許久,坐著沒動。

陳福悄悄近前,“王爺,王爺。”喚了兩聲,趙世幀道:“把吳景芳找來。”

陳福不知王爺要做什麽,沒事找吳公子做什麽,那詹夫人每次和王爺見面,王爺都魂不守舍的,這是著了她的道。

第七十二回

吳景芳到時,安陽王矗立窗子前,目光越過江面畫廊游船,朝天邊貼著江面那片灰青看去,直待他行禮喚了聲,“王爺”

趙世幀才回過頭,“王爺找小的有事?”

“你兄妹幾個?”安陽王轉過身,像是隨便閑聊。

吳景芳有點納悶,王爺平白問這個,就俱實道:“兄妹五個,我兄長王爺知道,還有一母同袍妹子,和兩個庶妹。”

“你這兩個庶妹都到了許嫁年齡?”

吳景芳踹側,王爺什麽意思,做媒?不像安陽王管的事,想不出所以然來,道:“二妹將及笄,到了許嫁年齡。”

“可有婆家?”

吳景芳心裏警惕起來,家醜不外揚,是不是安陽王聽到什麽,是退親之事傳遍了,按理說愛蓮妹妹的婆家不會往出說,畢竟這也不是光彩事。

吳景芳神情有點尷尬,“沒有。”

“為何到了許嫁年齡卻不找婆家?”

吳景芳汗有點下來了,安陽王從不問這些瑣事,怎麽今兒問起這事,還問得這麽詳細,這讓自己怎麽說,母親把庶妹關起來的事,打死都不能說,父親是朝廷官員,淩虐庶女,傳出來,聲名受損。

於是,道:“庶妹自小身體不好,不大出屋,這陣子病得不輕。”

他先打著埋伏,說吳玉蓮病得很重,萬一被母親致死,王爺在問起,有個說辭。

安陽王想,看來詹夫人沒說謊,看吳景芳神情很不自然,大概真得了相思病,不好說出口,道:“沒事了,你忙去吧!”

吳景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巴巴把自己叫來,就問問妹子的事。

回去和母親說說,提醒母親收斂,萬一惹出事來,父親受牽連,一家大小因這事都跟著受牽連。

乾清宮

冬日黃昏為巍峨的皇宮染上一層瑰麗,宮殿頂積雪融化,綠琉璃瓦泛著清透的光。

“主子聽乾清宮好像很熱鬧。”康嬤嬤遞給李皇後一幅畫軸,豎著耳朵,關註前面的動靜。

“這些大男人在一起,定是說些村話,不能聽。”李皇後展開畫軸,盯著一幅梅雪圖,上面的美人足有一會。

“都是皇家叔伯兄弟,想是喝得暢快,比平時少了拘束。”康嬤嬤抻頭也往展開的畫卷上看,只覺得梅花好看,畫上的美人比花還好看,別的也看不出什麽。

“平遠候大後兒離京,這一走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李皇後闔上畫卷,心思轉到前殿。

“聽說那位又鬧著跟兒子去。”康嬤嬤朝西北方向努努嘴。

“閔貴太妃幾次上書皇上要跟二殿下去西南,皇上不允,皇上說了,太妃上了幾歲年紀,北邊住慣了,往南去,怕不適應,再說,外面那有皇宮舒服,讓二殿下多回來幾次,年節母子團聚,也省得二殿下分心。”李皇後說到這,唇角含笑,丈夫深謀遠慮,朝堂之事,得心應手。

尚宮局

一個太監小跑來,“計司醞,再上幾壇子酒。”

“這麽快就喝完了,就皇上和幾位王爺已經喝了三壇子酒。”喚作計司醞的姑姑詫異地道。

“今兒皇上高興,裏面正講笑話,快,趕緊上去,別耽誤了,我得趕緊聽聽去。”說完,那太監就一溜煙跑了。

跑到乾清宮門首,一個把門太監看見他,忙擺手道:“快,正說得熱鬧。”

兩個人恨不得把耳朵伸到大殿裏都嫌短。

“從前有個老翁,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年輕美妾,不久便有了身孕,那老朽心裏琢磨,自己八十開外,還能有子嗣,就找大夫問詢,老郎中思謀,說,我給你講個故事,一日,我進山打獵,錯把雨傘當成獵槍,到了山裏,猛地跳出來一只猛虎,我一舉雨傘,老虎倒地死了。”

碩親王說到這裏,打住,不往下說了。

眾人都吧嗒吧嗒嘴,桂親王狐疑地問:“這是何緣故?”

剛一問完,皇帝趙世賢琢磨過味來,哈哈大笑,緊跟著,幾個王爺也明白了,哄堂大笑。

桂親王有點懵了,扯住旁邊皇叔碩親王的衣袖,著急道:“你倒是講啊!怎麽說一半就不說了。”

“講完了。”碩親王攤開兩手。

“那小妾有身孕倒是不是他的?”桂親王秉性耿直,一時沒轉過彎來。

皇上看他著急,忍住笑道:“雨傘怎麽能打死老虎,一定旁邊人射的。”

桂親王想想,‘哎呦’一聲,又是一陣哄笑聲。

門口兩個小太監跟著樂,一個小太監道:“接下來該誰講了?”

“安王爺。”

“安王大概不會講這種葷段子。”

小太監聽見裏面安陽王的清亮嗓音,“有一位將軍,文武雙全,被同僚請去家中做客,不巧出書樓撞到府上一位小姐,一見鐘情,待將軍走後,那小姐便害了相思病,茶飯不思,懨懨的就快斷氣了。”

安陽王停下來,瞅著平遠候,桂親王不解地問:“後來怎麽樣了?”

“沒了。”安陽王不說了,端起酒杯,意味深長朝斜對的平遠候舉了舉。

平遠候機警,立刻聽出安陽王所指那日吳府之事,不好動問,只好裝糊塗。

桂親王納悶,這又是何典故,埋怨道:“皇侄,這故事講了半截,吊人胃口。”

“接下來的故事還是由章皇叔續上,侄子就不知道了。”

眾人都看向平遠候,平遠候有些局促,桂親王那廂大著嗓門道:“章弟知道結尾,快接著講。”

平遠候鬧個大紅臉,憋了半天,才道:“三殿下說的,我一無所知。”

皇帝趙世賢品出點什麽,招呼一個太監過去,耳語幾句,那太監走到安陽王面前,附耳說了句什麽。

安陽王點頭微笑。

明德皇帝觀察他表情,心中有數,笑瞅著平遠候道:“這故事主角是章皇叔,朕猜的對嗎?”

平遠候離座,燎袍跪倒,“臣惶愧,卻有其事。”

明德皇帝酒喝了不少,一掃往日威嚴,分外的平易近人,也是酒精的作用,對趙章竟有這奇遇,表現得深感興趣,“好一個才子佳人的故事。”

“皇叔,你何罪之有,快起來吧。”平遠候趙章坐鎮西北,兵權在握,又忠心耿耿,頗得皇帝敬重,明德皇帝本是三分醉意,頭腦清醒,卻不糊塗,心道,也許可以在給他點恩典。

卻有個疑問,轉而像安陽王道:“三弟怎麽知曉閨閣之事,說得這般詳細?”

皇帝趙世賢疑心頗重,安陽王焉能不知,皇帝一問,就明白幾分,起立,躬身答道:“聽吳侍郎之子,吳景芳說的,臣弟聽著覺著新鮮,只覺這是酸腐文人杜撰,沒想到卻真實發生的事。”

桂親王向平遠候抱拳,“恭喜老弟,艷福不淺!難道就任由美人香消玉殞,何不抱得美人歸。”說吧,哈哈大笑。

“既有這樣癡情女子,朕就成全她。”明德皇帝招呼兩旁太監,“去吳府傳朕旨意,賜吳侍郎女……。”轉頭瞅瞅殿下安陽王,“小姐閨名叫……”

安陽王看皇上口頭傳旨,塵埃落定,詹夫人交代的事大功告成,忙起身道:“吳玉蓮。”

“吳玉蓮為平遠候侍妾,欽此。”

皇帝話音一落,平遠候趙章趕緊離座,殿前跪倒叩頭,山呼萬歲,“臣叩謝皇恩。”

“起來吧,喝酒,這才子佳人這段揭過,下一個該誰講了。”皇帝端起酒杯,眾人哈哈一笑,接著講起笑話。

平遠候趙章叩頭謝恩,起身,朝安陽王瞅了一眼,安陽王一抱拳,二人心知肚明。

坤寧宮

“皇帝今兒酒喝了不少,想是快散了。”李皇後望著殿外,乾清宮方向。

一個太監跑上來,跑得急了,在大殿門口差點跌倒,嚇出一頭冷汗,忙站穩身子,小跑變成疾走,“皇後娘娘,前邊宴散,皇上朝這邊來了。”

皇後瞬間眼中閃過驚喜,忙坐直身子,朝宮女們吩咐道:“快,給皇上準備醒酒湯。”

吩咐完,起身去寢殿更衣,一番忙亂後,帶著宮女太監跪在坤寧宮門迎接皇上。

帝後攜手,進了寢宮。

李皇後親自服侍皇上寬衣,待皇上上炕,忙喚;“拿醒酒湯。”

宮女把備好的醒酒湯端上來,李皇後親自捧給皇上,皇帝趙世賢一飲而盡,把碗遞給旁邊垂首侍立宮女,對李皇後道:“皇後也坐下吧。”

李皇後坐在炕桌另一邊,笑著道;“臣妾聽前面很熱鬧,行的什麽酒令?”

皇上趙世賢今兒挺高興,盤腿坐上炕,“今兒玩的新穎,說典故,笑話。”

李皇後頗為感興趣,親自給皇上斟茶,雙手敬上,“皇上撿好聽的給臣妾說一說,讓臣妾也飽一飽耳福。”

皇帝就把碩親王說的跟皇後學了一便,皇後紅臉,朝地啐了口,“男人們在一起什麽葷話都說。”

“還有一個你們女人愛聽,才子佳人的。”皇帝又學了安陽王說的故事。說完,明德皇帝雙肩往上動了動,顯然肩背有點不舒服,李皇後心細,馬上覺察到,“皇上,讓臣妾給捏捏?”

“這兩日,肩背酸痛。”李皇後從炕上跪爬過去,跪在皇上身後,雙手溫柔地給皇上揉捏起來。

李皇後還惦記安陽王說的故事,“皇上,後來怎麽樣?”

皇帝就把平遠候的事說了一遍,“成全他二人,不失為一段佳話。”

卻沒看見背後李後狐疑的眼神,片刻,李後道:“陛下真信?”

她也沒看見皇上含笑的眼神,“皇後可相信?”

李皇後指移到皇帝雙肩,半跪著,身子擡高,手指壓下力氣加了幾分,“臣妾不信,想來皇上也不信。”

趙世賢沒說話,他更願意相信是吳家為了把女兒給平遠候做妾,故意編出來的,但他一直在最恰當的時機拉攏權臣,自然也就不放過這樣的機會。

李皇後手頓了下,趙世賢感覺到,偏轉回頭,看皇後扶了一下頭,問:“怎麽了,頭痛病又犯了?”

李皇後溫柔地笑笑,手指又放回皇帝肩上,“老毛病了。”

“你該多休息,宮中事物交給方妃,讓她多操點心。”皇帝趙世賢剛登基三年,一後二妃,嬪以下有數十個,二妃都是皇上當年是王爺時,先皇下旨立的側妃,和李皇後一同入王府,侍候他日子久了,也有些感情,二妃中方妃最得寵,趙世賢素喜她聰明,賢良,當然,美貌是不可缺少的。

另一個側妃是瑜妃,本分守禮,木訥無趣,不甚得寵,餘下姬妾,就趙美人還得幾分聖寵。

“三弟側妃人選,皇上要不要聽聽是那兩家姑娘?”安陽王的事,李皇後不敢擅自做主,且人選是不是皇上中意的,必得問清楚才好。

“你放手去辦吧,至於那家姑娘,朕相信皇後眼光。”皇上是打算對安陽王婚事撒手不管,到時母後問起,也好一推六二五,以免傷了母子情分,母後頂多埋怨他正事太忙,不關心幼弟。

“選秀的事,臣妾打算交給方妃辦,方妃聰慧,定不會讓皇上失望,臣妾把秀女的情況,細細告訴她。”

李皇後手指仍輕輕揉著皇上肩背,唇角卻飄上一抹嘲諷的笑,方妃,賢良淑德,侍奉太後至孝,深得太後喜愛,皇上垂憐。

“方妃是個妥當人選。”

李皇後想這事由皇上拍板,金口玉言,量方妃也不敢推脫。

李皇後精明,避開安陽王正妃,只字不提。

三日後

京郊,通往西北的大路上,安陽王和平遠候騎馬並行,趙章迎著拂面的春風,騎著一匹汗血寶馬,安陽王騎著一匹赤兔馬,渾身火紅,沒有半根雜毛。

趙章微微側頭,朝後望了一眼,後面跟著幾輛豪華馬車,天氣暖和了,那馬車帷幔被春風掀開一角,裏面坐著兩個女子,其中一高挑

女子明眸善睞,風髻霧鬢。

“王爺是為了那個女子?”

安陽王頗有幾分難為情,抱了抱拳,“承皇叔鼎力相助,小侄謝過。”

趙章看安陽王表情,心道,看樣子是被後面車上的女子迷住了。

吳玉蓮調養幾日,臉上雖有些憔悴,可身子已大好了。

細聲細氣地道:“這次如不是姐姐相助,玉蓮就看不見姐姐了,姐姐的大恩玉蓮今生難忘。”

沈綰貞有一句話一直想問,心裏矛盾,怕證實,令自己失望,瞅瞅吳玉蓮不失為清秀的面容,柔弱的削肩,這一念頭,散去幾分。

吳玉蓮掩飾不住興奮,“總算離開吳府,姐姐不知妹妹和姨娘這些年是怎麽過的。”提起她姨娘,多少有點傷感,“不知我走後,我姨娘在府裏如何,夫人會不會刁難她。”神情有點憂色。

“姐姐問一句話,妹妹能如實回答嗎?”沈綰貞終於忍不住。

吳玉蓮看著她,誠懇地道:“姐姐問吧,在姐姐面前妹妹不敢有半句謊言。”

“那日,你與愛蓮表妹在園中廝打,壞了你姐姐的婚事,是故意的?”

吳玉蓮楞了下,不敢面對綰貞的質疑,垂下頭,蚊細的聲兒道:“玉蓮知道瞞不過姐姐。”說吧,擡起頭,眼底一片悲涼,“從小到大,妹妹不知受了多少欺負,小時,妹妹不懂事,和姐姐爭執,嫡母把我關起來,餓了三天三夜,連口水都不給喝,我姨娘只有偷著哭,都不敢替我求情,我姨娘若求情,夫人只會更生氣。”

沈綰貞也是庶女,怎能不知道其中的苦,喟嘆一聲,“好在都過去了。”

這時,趙世幀打馬來到車旁,“詹夫人,前面是十裏長亭,就送到此處吧。”

沈綰貞頭伸到車外,一陣春風拂過,精神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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